卡尔维诺

比希望更炽热,比绝望更深邃,这就是爱。

我在因蒂斯当地头羊那些年0

特里尔的地狱笑话大王,

工匠之神的外置大脑,

发展科技靠考古暴论的提出者。

第五纪,因蒂斯。特里尔某家小酒馆内。

“……我是一个成功者,成天琢磨今天的天气是晴是阴,因为时间很多。”

“老板暴毙后,我趁火打劫——我是说,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(周围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),卷了他的财产远走高飞,招揽下属、结识合作伙伴,事业蒸蒸日上,前途一片光明。”

“我做过不少生意,在执政官古斯塔夫上台后的那几年更是大发了一笔战争财。哼哼,这也是理所应当的,一个能说会道、思维敏捷、胆识过人的人,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能够出人头地 。”(几个在一旁喝酒,整日无所事事的闲汉闻言当即喝起倒彩来:“自恋狂!”“这家伙真敢吹!”)。

“三天前,皇女殿下匆匆忙忙找上门来,祈求我给出灵丹妙药,好治好老皇帝不知从何时起染上的疯病。为此,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。”

(“任何代价?”有一位坐在角落里喝酒的无套裤汉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。这显然是个曾经的古斯塔夫上校的追随者,然而由于前几年这一向提倡共和的执政官的忽然称帝,许多他曾经的崇拜者便纷纷由爱转恨。角落中这个落魄的音乐家便的典型的一个例子,他曾经创造歌颂执政官的交响曲,尔后在得知对方复辟帝制的那一天撕碎了自己精心编写的谱子)

“然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,自是无从下手。我说,您还是另请高明吧。您可以去请求神灵降下恩赐,毕竟我们伟大的皇帝可是万机之神在世间最宠爱的眷者。”

“皇女殿下默默垂泪,为父亲的疯病忧心不已。她恐惧着皇帝愈演愈烈的残暴,厌恶着他南征北战,发动将整个大地拖入深渊的战争。可是,她又怎能反抗自己的父亲呢?——说实在的,她要阻止的可不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罗塞尔大帝,她要阻止的是在战争中摄取了巨大的好处的教会、贵族、工厂主,军火商……乃至于因蒂斯境内那些所有享受上来自拜朗的蔗糖、来自高地的橡胶的民众们。”

“我向哭泣的皇女阐明道理,我说,你或许可以令疯狂的皇帝回心转意(“如果他还听得进去的话……”一只落在桌子上的乌鸦嘀咕着),可是,你怎么阻止那些兴高采烈地将南大陆的金银财宝、古迹文物搬运进因蒂斯共和国的博物馆中的考古学家?你怎么阻止那些焚烧异国的庙宇与经书,摧毁屹立千百年的神像与祭坛,建立起金碧辉煌的教堂,一手枪炮火药、一手福音圣徽的太阳神官?你怎么阻止赚得盆满钵满的工厂家与种植园主,还有那些陆陆续续冒出来的新旧贵族?”

“当我说到她无力阻止那些前仆后继加入皇帝的军队,渴望在战争中建功立业、青云直上的因蒂斯年轻人时,皇女殿下的眼泪也流尽了。”(此时,喧闹的小酒馆不知不觉已经变安静下来,有人托着下巴听得目不转睛,有人把还没喝完的水果烧酒放在了桌上,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)

“皇女殿下失魂落魄地走了,她不赞同伟大的皇帝近些年来的每一个举措——她那双能够看穿虚妄的眼睛已经看够了街上飘荡的死者的魂灵,以及笼罩在这片大地之上的血色的颅骨云海了。她要去往海上,眼不见为净。”

“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啊,宁愿同自己的父亲决裂,长久不相往来,也不愿在皇帝的国度之中进行密谋,真正地忤逆他……我当时在心里嘀咕了几句。或许是由于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商人,王公贵族在一番心路历程后做出来的决定,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。只不过从那时起,我便感到特里尔的上方风云涌动,将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……”

站在昏暗的酒馆长桌旁的一位调酒师听见讲述声骤止(此时的酒馆里已经一点其余的杂音都消失不见了),便抬起头来:“所以,白枫宫才在一声巨响中被夷为平地?”

这位调酒师披着一件陈旧的、黑色带兜帽的斗篷,他的脸庞暴露在酒馆昏黄的光亮之下。这是一张苍老的老者面孔,皱纹如干涸土地上纵横的沟壑,白色杂乱的胡须遮住了大半张脸,一直垂落到胸口。

奇怪,什么样的酒馆才会雇佣这样看似颤颤巍巍,仿佛已经活到半只脚入土的年纪的老人啊?

之前一直侃侃而谈的讲述者闻言顿时低笑一声,没有回答。讲述者不紧不慢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,示意白发苍苍的老者再次酌满。

这是一位衣着时尚的年轻人,穿着这个时代的因蒂斯最流行的华丽而轻便的服装(设计者自然是某位被誉为“全才”的罗塞尔大帝)。他的相貌相当不错,面容瑰美绮丽,眼眸与随意地扎成一束的长发都是灿烂的金色。

年轻人将杯中褐色摇曳的波特酒一饮而尽,愉快地向老者眨了眨眼睛。

“你猜。”面庞秀美、身姿挺拔的青年笑眯眯地回答。

.

你顺手将那空了的玻璃杯搁在桌面上,随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酒馆中所有的声音都消隐了,无所事事的闲汉也好,落魄失意的音乐家也好,都仿佛断了线的傀儡一般僵直地立在原地不动。昏黄的灯光黯淡下来,那伫立在黑暗中的老者肩头悄无声息地立上了一只乌鸦。苍老的兜帽老者——愚者途径的天使沉默地向你行礼,如同一片影子般寂静无声地融入进历史的迷雾之中。

在你踏出这间不起眼的小酒馆的那一个瞬间,这破旧的、摇摇欲坠的建筑便化作幻影,消失不见。猩红的月光洒下,照耀着夏夜的特里尔,道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仿佛活过来的鬼影般在深黑寂静的夜晚窸窸窣窣。

在血红的满月之下,如机械般冰冷的炼金人偶缄默不语地投来了视线——带着满身的赤红,黑皇帝的鲜血在战斗中洒遍了它的全身。之后,虽然你多次提醒,然而完美者的神降容器却仿佛置若罔闻,灵魂出窍一般徘徊在崩塌焚毁的白枫宫的废墟之中。

唉,没办法,小工匠本来就不聪明,没有你的帮助就什么都干不好。你宽宏大量地容忍了盟友与后辈的不在状态,任劳任怨地处理起后置事宜。

没事,能发现自己的眷者遭受到来自支柱的污染就已经很厉害了!小工匠,相较于过去你已经有很大进步了,完全没必要灰心丧气的!

你快步走上前去,抹掉机械人偶满脸的血污,直到将它擦拭得闪闪发亮,才满意地后退了一步,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成果。

尔后,你搭上人偶的肩膀,笑道:

“别苦着脸了,来喝一杯吧~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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